位于廣西壯族自治區(qū)河池市金城江區(qū)河池鎮(zhèn)的“紅軍標語樓”。 彭昌伶 攝
樓內(nèi)墻壁上書標語:“擴大紅軍組織,發(fā)動群眾斗爭,實行土地革命!”韋曉 攝
在廣西壯族自治區(qū)河池市金城江區(qū)河池鎮(zhèn),有一座普通的小樓,當(dāng)?shù)匕傩辗Q之為“紅軍標語樓”。樓內(nèi)墻壁上保存著紅軍早期革命標語,鐫刻著那永不磨滅的紅色記憶。
一
標語樓紅色的門板,一下子就把人們的熱情點燃了。
門牌上赫然寫著幾個鮮紅的大字“紅軍標語樓”,令人油然而生一股肅敬之情。門前的石板被來來往往的游客踩得光溜溜的,木頭做的門檻也被踏得凹了進去。
隨著紅色的門板打開,“咿咿呀呀”的響聲中,我仰頭望見堂屋,莊嚴肅穆。
墻面貼滿了宣傳畫。我的目光細細地撫摸著這些記錄歷史的畫面,思緒慢慢飄進那風(fēng)起云涌的歲月。一個個緊閉的玻璃柜,陳放著當(dāng)年革命前輩使用過的物件,雖然銹跡斑斑,卻隱隱透出不屈的氣息。即使是一張張破舊暗淡的床板,也沒有頹廢的神色。
壯家干欄樓的二樓往往存放最重要的東西。干欄樓除了主墻用泥土夯實之外,基本上是用木頭搭架而成,堅實耐用,防潮防濕。
沿著木梯拾級而上,便能看到墻壁上不再是單調(diào)的灰色了,而是一條條激動人心的標語:
“紅軍是最有紀律的軍隊!”
“努力階級斗爭,推翻壓迫階級統(tǒng)治!”
“蘇維埃是工農(nóng)兵自己的政府,鞏固蘇維埃政權(quán)!”
“擴大紅軍組織,發(fā)動群眾斗爭,實行土地革命!”
……
一條條標語振奮人心,還有一些惟妙惟肖的漫畫,諷刺那些貪婪的土豪劣紳。一面面墻壁,圖文并茂,發(fā)人深思。大間小間一共有55條標語、6幅漫畫,有的橫寫,有的豎寫,主題鮮明,圖案生動,語言活潑。
這些標語是1930年3月到11月,紅七軍進駐河池時戰(zhàn)士們隨手用火炭、黑石粉和墨汁寫下的。雖然經(jīng)過90多年的風(fēng)雨侵蝕,有些褪色,但字樣依然清晰可見,筆畫剛勁有力,字體方方正正,透出一股凜然正氣。
看著這些激情澎湃的標語,我們仿佛看到當(dāng)年紅軍戰(zhàn)士意氣風(fēng)發(fā)的樣子:打倒了惡霸土豪,分了田地,勞苦大眾得解放。老老少少,歡聲笑語,街上一片歡騰。紅軍高唱凱歌,張貼標語,熱烈慶祝。樓里的人們熱烈討論著,戰(zhàn)士們隨手拿起爐灶的木炭頭,把一條條標語寫到墻上。他們要把黨和紅軍的精神傳遞到群眾的心里。一行行標語,就是一句句響亮的口號。
這些標語就像一把把熊熊燃燒的烈火,燃起桂西北大地群眾的熱情。他們紛紛參加紅軍,投身革命,投入全國革命的大熔爐中。這片土地上走出了韋國清、韋杰等共和國將軍,還有許許多多的革命先烈,都光榮地載入了史冊。
紅軍北上后,小樓的主人、民主人士吳自若先生冒著生命危險,把墻面用一層紙膜保護起來,然后用石灰小心翼翼地蓋起來,直到新中國成立才將它們重新剝出。這些珍貴的標語重新煥發(fā)了光彩,鼓舞著人心,激勵著人們奮勇前進。
二
是革命的聲音喚醒了這沉睡的大地,是紅色的火種點燃了這片荒蕪。
此前的桂西北大地,一片陰沉沉。純樸的山民背負著沉重的擔(dān)子,爬在陡峭的山間,耕種著那貧瘠的土地,卻換不來多少糧食養(yǎng)家糊口。日子如大山一樣沉重,何日是盡頭?仰望天空,聳立的大山擋住了陽光,投下一片黑壓壓的陰影。貧苦的老百姓渴望看到光明。
在革命思想的指引下,壯家好兒女們,洶涌著紅水河一樣奔騰的熱血,沿著紅水河劈開的路,砍掉那些擋路的荊棘。他們拿起武器,沖向可惡的敵人,發(fā)動百色起義,組建了工農(nóng)紅軍第七軍,建立了蘇維埃政權(quán)。
農(nóng)民運動開展得如火如荼。這里開辦農(nóng)講所,傳播革命知識。革命烈火熊熊燃燒,一片紅色鋪滿桂西北大地。
1930年3月、5月、11月,紅七軍三次駐扎河池鎮(zhèn),軍部就設(shè)在這棟標語樓里。紅七軍軍部曾在此召開過多次會議,謀劃河池整編,研究紅七軍北上及韋拔群留守右江根據(jù)地等問題。
標語后面,是一間很不起眼的房間,指示牌上寫著“紅七軍首長寢室”。曾經(jīng),紅七軍軍部領(lǐng)導(dǎo)就住在這簡陋的房間里。墻面顯得有些斑駁,兩扇窗戶開著,明朗的陽光照進來,落在那灰白的桌椅上,桌椅的油漆剝落了,露出堅硬的木質(zhì)。旁邊一張簡單的木床,單薄的棉被整整齊齊疊放在上面。
1930年11月,紅七軍按照黨組織的安排,留下一部分人員繼續(xù)堅持游擊戰(zhàn)爭,其余大部分北上,與中央紅軍會合。
離開河池之前,紅七軍在這里整編。聽當(dāng)?shù)乩先嘶貞?,整編那天,樓前的空地上整整齊齊地站滿紅軍戰(zhàn)士。他們個個精神抖擻,斗志昂揚。聽說紅軍要北上了,群眾從四面八方趕來,送茶送水送雞蛋,敲鑼打鼓,高呼口號,聲震山城。是呀,為人民浴血奮戰(zhàn)謀幸福的子弟兵要離開了,誰能舍得?緊緊握住的手,說不完的話,閃光的淚花融化著深深的思念。
紅軍走了,留下那些富有感召力的標語。紅色的標語照耀戰(zhàn)士們漸行漸遠的背影,鼓舞著留下繼續(xù)戰(zhàn)斗的勇士們。這些標語就像一盞明亮的燈光,照到百姓的心里,照亮了陰沉的桂西北大地,成為永不熄滅的火種。
三
星星之火燃燒起來,也迅速燃遍全國,最終神州大地一片紅艷艷。這偏僻的地方,收獲了溫暖的幸福生活。
硝煙已經(jīng)飄散,標語中的愿望變成了現(xiàn)實。從前,這原先只有幾座瓦房的小圩,只有在趕圩的日子,才有零零星星的人拿著山貨來換些油鹽。如今,美麗的小鎮(zhèn)生機勃勃,標語樓前人來人往,人們盡情地享受美好的生活。一條老街,以前是狹窄泥濘的路一穿到底?,F(xiàn)在,白墻紅瓦的小樓房鱗次櫛比,裝飾著各式各樣的琉璃瓦。那泥濘的小路已經(jīng)被填成堅硬的水泥路了,寬敞平坦。
圩亭下,馬路邊,從鄉(xiāng)下來的村民們擺出了琳瑯滿目的山貨:黃澄澄的橘子,香甜可口的板栗,還有桶里活蹦亂跳的魚和嘎嘎叫的雞鴨。
頭頂飛機聲隆隆,抬頭一看,空曠的天空里,一架飛機正從頭頂飛過。這里有一個獨特的飛機場——金城江機場,被稱為“懸崖上的飛機場”。機場建在山頂上,四周是懸崖峭壁,縱目遠眺,群山連綿,一座座大山老老實實地匍匐在機場腳下。機場寬闊平坦,大山里鄉(xiāng)親們的夢想也隨著高高的飛機飛向全國。
這里的天空不再遙遠。
傍晚,夜幕剛剛降臨,廣場上已經(jīng)響起了歡快的音樂,人們跳起了廣場舞。輕快的節(jié)奏,飛揚的旋律,匯成一曲曲歡樂的樂章。還有些老人,跑到大樹下唱起山歌。
如今的紅軍標語樓,裝滿催人奮進的聲音。來到這里,總會觸摸到歷史前進的脈搏。我們被紅色的激情所感染,化作奔向遠方的精神力量。那些鏗鏘的紅色標語,時時激勵這里的人們不斷追求創(chuàng)造更加美好、幸福的生活。(莫景春 中國作家協(xié)會會員、廣西作協(xié)副主席)